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归云去 43

(资料图片)

魏婴从马车里掀开小窗帘子张望，入眼的除了巡防营护送自己的兵丁外，就见整个安泰大街早被驱赶的空无一人，恍惚间，整座京都如临大敌般萧瑟紧张。

端午过来抓他的手，声音微微发颤：

‘ 陛下...会不会..死！’

被这一问，脑海中顿时将蓝允中箭的模样映出来。

先前被轻薄，心底百般恼恨，不知暗暗咒骂多少句。可当那刻真的看到血渍染身的一幕，所有曾经的恨都化了云烟，所存感受除了惊恐还有可怜。

微微摇头，魏婴仿佛发呆般自言自语：

‘ 不知道，但愿...上苍保佑。’

听见保佑二字，端午抓着魏婴的手不知何故忽然加紧，某种念头闪烁小丫头心底，甚至为此念她晃的双肩不禁跟着抖了抖。

‘ 无论死活，宫里怕都要查今日主子为何在那里的事。王爷知道真相，会作何想......’

今天发生一切太过匆忙，桩桩件件相连，魏婴脑子里像捣乱的线团，只顾当下应付，没空思量多余。

此刻端午的话仿佛为他开辟另一片天光，同时又好似关上某扇敞亮的大门。

对呀，蓝湛应该还不知道这些，如果......

他会气吧，一定会的。

会气什么，气谁，怎样气。

察觉到主子因担忧而加重的呼吸，端午持续用自己小手包裹魏婴的，如同这样能给对方增加勇气或好运般。

‘ 奴婢会向王爷给主子作证，陛下是坏人，他欺负主子。而且，因为刺客的事他没有得逞。’

眼眶变的发烫，垂着的睫毛颤动几下，不经意带出两滴晶莹。

‘ 没有不透风的墙，蓝湛会生气的，无论有没有...他还是会气的。我给他丢人了，哪有乾元忍的下这种气。’

衣袖上被滴落的泪渍洇湿。

‘ 他会不会休了我，大娘子肯定要说母亲没教好孩子。父亲怕也劝不住蓝湛吧，往日他见了他，从不像对旁人那般拿架子......’

看着渐渐成个水做人儿的魏婴，端午被他一句句话说的也跟着心慌，语塞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才能安慰定心。

就在魏婴主仆抱了团在马车里落泪时，皇城宫门前金甲卫士正将另一辆被巡防营护送的马车拦住。

‘ 陛下遇刺，快开城门宣御医！’

宋阳眉心皱褶拧成麻花，手握剑柄盯住头前说话的人：

‘ 你是何人，胆敢妄言，陛下明明还在宫中。’

‘ 卑职巡防营东城司主事，今日得禁卫手令急调郊外护驾，车中便是陛下，将军自看便是。’

巡防营统领虽说领京城防事，但军职也不过从五品。

何况眼前不过一东城司主事，其品阶在正四品的宋阳面前低了两级甚或还不只。

官衔半级大过天，加上宋阳主的又是皇家宫城守备，这两人面对，高低立现。

本就细长的眼睛更加眯缝，宋阳架子端着，完全不将面前这低阶武官的焦急当一回事。

‘ 禁军令，哪个给你的？’

‘ 王律，王大统领。’

‘ 王统领乃陛下随扈，从不离身，既是陛下伤重在内，那他呢？’

东城司主事心里跟烈火烹油似的，暗骂宋阳拿架子不挑时候，咒怨着来日定有你好看同时，也不得不吸了气应对。

‘ 王大统领半条胳膊没了，失血严重，在我司医馆救治，不可动身。这才只卑职护送陛下。信与不信，将军看眼车中人便什么都知道了。’

说话间，似乎为了自证，主事顺手就要自己去掀车帘。

但宋阳眼疾手快，一把挡住他，身子向前侧过，还是主动将车帘挑个缝儿。

蓝允满身血迹，奄奄一息。

‘ 陛下！来人，快来牵马开城门，宣召御医！’

听着宋阳焦急模样将自己刚才来时言语重复，主事心底那口被刁难的闷气出的痛快。

让你给老子摆威风，哼，看你威风多久！

就在金甲士将马车接手后，宋阳转身对着主事抱拳，态度一改从前傲慢：

‘ 诸位护驾不易，忠心可鉴。不过，还有许多要交代的，也请与我一同入内，内务府和禁军衙司稍后还得咱们都回话。’

心知此流程在理，而且他一京中七品小武官能入皇宫，还要与从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高层见面答话，东城司主事心底莫名激动，当下点头如捣蒜的跟紧宋阳。

兵部后堂，巡防营统领正跪在地上，陈述今日事。

‘ 王统领那截胳膊连着大血脉，若是当时止血许还来得及，可他为护驾又连翻打斗，大夫说人救回来几率不大。’

‘ 陛下身上共十二箭，只一处深入喉下，不知是否断了舌骨，还的看宫中御医妙手了。臣下拿了落地的箭刃，请王爷参详。’

李世济先从屏风后走出，接过那枚呈送的兵器时，蓝湛才从后走出。

‘ 这袖箭上的西番莲刻纹，倒好似外邦模样。’

李世济端详过递给蓝湛，下首跪着的巡防营统领忙跟声：

‘ 正是，属下认得，此乃四大部族竭赫一族徽标。所以...’

言语中带了审视目光向上观看，见蓝湛只是在细看袖箭，这才继续道：

‘ 卑职认为，此次刺杀，八成与竭赫有关。’

李世济做恍然状，附和道：

‘ 王爷不是奉旨纳了赫拉贵妾，竭赫身负夺妻恨，早就扬言要报复。’

将袖箭放在桌上声音有些重，蓝湛终于开口：

‘ 王妃为何在那儿，如今可安置好了？’

地上跪着的听了问话，后脖梗不禁发冷。

皇帝，王妃，郊外，别苑，心说这你让我怎么作答，无论怎样回话怕都没自己好果子。

顶着额顶的汗，巡防营统领抱拳躬身：

‘ 已经护送回王府，见了死人，王妃受惊，臣下等未敢问。不过，看此袖箭型造，卑职斗胆判断怕是竭赫族要报复王爷，这才掳掠王妃。至于陛下为何出现，还不太清楚。需得看活下来几个重伤禁卫，只能从他们口中探知究竟。’

蓝湛目光在地上人身周打转，单薄的唇沉吟半晌才开口：

‘ 尔等护驾不利，罪责难逃。统统送到刑部内狱看管，药石大夫也跟着，务必保命让他们说真话。’

‘ 是，卑职这就去与刑部交接。’

听说能烫手山芋甩给刑部，巡防营统领心里压着的气总算长吁出来。

‘ 此事牵连甚大，只刑部不足，宫中也得着人跟着，稍后本王去与皇后请旨。还有，为防竭赫暗探刺客再作乱，提调吕典往刑部护卫协理。’

李世济点头颔首，面上看着凝重，心底笑的开花。

凶手保护被害人，好个名正言顺的灭口法门。

余园中安静的甚至连片落叶声都能听到。

置景山石前的水车鼓鼓潺潺。

魏婴早钻了被窝，趴伏在马嬷嬷腿上，桃核般的眼睛证明他刚哭的厉害。

‘ 我的主儿，你肚里揣着王爷的种，这些担忧全可放下。’

粗糙手掌将铺散的长发顺溜，马嬷嬷一副镇定模样：

‘ 王爷素日对您的爱宠不缠半分虚假，何况，他都什么岁数，这才盼来嫡子嫡女，不为旁的，就只看在孩子面，也不会为难你的。’

听了此，魏婴鼻子抽动，竟然又开始掉泪。

‘ 万一他跟我秋后算账呢，心里扎着刺，为了孩子暂时容忍，等生出来...’

托着肚子费力起身，马嬷嬷帮着过来扶住肩膀，老小两个依依挨挨着，魏婴下巴上挤出个委委屈屈的窝儿。

‘ 嬷嬷，我怕，怕自己也会是宋家那老妾下场，被他搁置了撂一边不搭理。’

‘ 不会的，我的小主子，你是自己吓唬自己，王爷待你好，不会那样的。’

马嬷嬷心疼的帮魏婴抹眼泪，看着他哭自己也忍不住红眼眶，可又怕落了泪反叫小人儿更失主心骨，便只能强忍。

‘ 嬷嬷，我也不知怎么了，就是怕，怕死了！’

‘ 从前嫁来心里那些只求安生日子的打算，如今好像都变了。’

‘ 我怕他不理我，怕他跟我生气，怕他...不要我！’

拿了帕子连连将魏婴脸上泪珠擦拭，马嬷嬷摩挲着细条手臂，又轻揉圆股肚皮，道：

‘ 不会的，绝对不会的，王爷的心在这儿，你的心也给了他。只要人心在，坏事都能变好。’

落日的昏黄染满天际，宫苑的红墙碧瓦镀着金色。

皇帝寝宫外，皇后正着人将挺了孕肚的贵妃魏离簇拥了往外送。

‘ 你大着肚子别在这儿了，血光碍着孩子可如何是好。回宫去，待有了信儿本宫自会着人报给你。’

魏离拧着帕子，嘴唇因为紧张而发白。

皇帝在里救命，凤令口谕便是最大，她不得不遵从。

就在魏离乘坐的轿撵转过宫道，另一侧白袍的僖王正在几个侍卫拥持中迈向门槛。

没等他看清楚，院中太医声音传入：

‘ 喉下那箭断了舌骨，回天乏力。’

在众人惊呼中，皇后摇晃几下才定住。

‘ 你们进去好生看顾，若陛下还能握笔，最好是留下后事遗诏。若不能，也都给本王侍候着！’

‘ 王叔。’

略略定下神的皇后与僖王见礼。

‘ 当下事乱，还需皇后定夺，您的稳住。依臣看，不若请王氏夫人入宫陪伴。’

‘ 多谢王叔体恤。’

白思洛欣然接了蓝湛递来好意。

有此铺垫，僖王爷继续道：

‘ 陛下遇刺，兹事体大，本王刚做完查问，还请凤驾移个僻静处，相关人等都在外头，等皇后召见听述。’

闻此言，面上悲色渐渐收拢，转而变的严肃。

须臾，移驾昭阳宫的旨意宣呼。

仙居殿中灯火通明。

魏离将一盅定心茶猛灌。

‘ 陛下怕是不行了，如今，殿下腹中子才是宫里最金贵，可一定要养好。’

李嬷嬷的话音很低，但落在魏离耳中却是字字珠玑。

手掌揉着肚皮，一抹说不上什么滋味的笑动在唇角。

门外脚步匆匆，蓝褂小内侍入内跪倒：

‘ 小的打问了，听昭阳宫那边透的信，说陛下是遇到竭赫刺客。’

‘ 竭赫，不就是僖王迎的草原贵妾原来的男人。难怪，夺妻之恨，不过他应该刺杀的是僖王吧，怎么找上陛下的？’

李嬷嬷纳闷的问。

‘ 据说，原本要掠的是僖王妃，恰巧陛下微服打猎遇上......’

‘ 哼，祸水！’

魏离气哼哼咒怨，李嬷嬷挥手命小内侍退出去。

‘ 怎会这样巧？’

‘ 当然不可能巧合，必然是陛下...与他私会，这才撞上！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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